弑神……吗？
庭院内，南宫馨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们，她脚下的大地突然撕裂开来，密密麻麻的裂痕遍布了整间庭院。
九头土龙从大地的裂缝中钻出，高高仰起棱角分明的龙头，震天的龙吼传遍了整个乾江县。无形的压力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，将整片乾江县都镇压在掌心之中。
周遭不断传来凄厉的惨叫，以及爆炸声。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乾江县百姓，仅仅只因南宫馨释放了自己的神威，身体如同被挤压的气球，化为一片片血肉碎块。
庭院内，其余人的模样也相当凄惨。桀近乎丧命，只余一口气在苟延残喘。老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全身都被鲜血浸染。他全身的血管就在刚刚被一次性压爆，若非有特殊的手段，如今早已死去。
楚空澈更是面色苍白，他体内的力量一次性地被取走了很多，去复活那些乾江县的百姓。
情况唯一尚好的，只剩下琉璃一人。她仅仅只是因为这股压力屈膝，却并未跪下。
南宫馨看着楚空澈的目光更加具有嘲讽之意，她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：“林奇，你究竟凭什么敢弑神？”
这一次她直呼楚空澈的名字，尽管她的声音相当平静，但也只是将暴怒隐藏其中。
神明，不可忤逆。
楚空澈紧咬着嘴唇，尽管南宫馨力量尚未恢复，但并不是重伤状态下的神明，难道真的打不过吗？
“给你最后一次机会，服从，亦或者死！”
冰冷的声音让楚空澈有种窒息的感觉，死亡的威胁压迫着他的精神。他无比确信，南宫馨是认真的。
她真的有打算杀了自己。
他……会死！
他的脸上，逐渐开始露出一种名为恐惧的表情。
此刻，没有加入战局，因林傲所留的庇佑而安然无恙的烟雨柔，静静地躲在暗处，凝望着一脸恐惧的楚空澈。
她的心中没有失望，亦没有焦急。有的，只有深深的怀念。
眼前之景，一如当年。
“我……会死吗？”
恐惧着的楚空澈，颤声向南宫馨提问。
南宫馨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，似乎是消了气，轻声说道：“你要是乖乖听话就不会死了。”
但楚空澈若是会乖乖听话，又怎么会与南宫馨起冲突呢？
因此，他还是会死。
对于死亡的恐惧，彻底击溃了他的精神。也导致他的耳朵，疑似出现了幻听。
【输了，才会死。】
他的食指，轻轻颤动了一下。
【这是游戏，你不会输的。所以，也不会死。要死的人，是她！】
原本黯淡下去的血瞳，再次绽放出妖异的色彩。
差距很大，但没关系。
尽管他与哥哥比起来很废物，但至少在游戏这方面，至今无人超过他。
哪怕只有亿分之一赢的几率，他也要将这亿分之一变成百分之一百。
一如他当年还是小孩子时反杀了一个绑匪那样。
琉璃，动了。
她紧握着手中的长枪，一往无前地向南宫馨刺去，如黎明降临前的第一道光芒，刺破无边的黑暗。
南宫馨瞳孔微微一缩，死死盯着在自己神威下，依旧能够发起反击的琉璃。
她回应着楚空澈的心意，抛弃对神明该有的敬畏之心。以凡人之躯，向神明发起挑战。
这简直……就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！
这让她的心中，泛起无边的怒火。
“你们一个个的，真是令人恼火啊！”
她咆哮着，驱使游荡在身边的九头土龙，向冒犯神灵者，降下神罚。
枪尖触碰到龙躯，仿佛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，顺着枪身而来。但琉璃却视这道力量如无物，尽管她的手臂开始裂开，尽管无数鲜血洒落大地，但她的枪，依旧一往无前。
时隔多年，楚空澈的力量再次被大量消耗，嘎吱作响的骨头仿佛在告诉他，他的身体并不适应这般强烈的战斗。
但他的表情，却呈现出无比的冷静。
有楚空澈作为充电宝，让琉璃能够肆意地去挥霍体内的气血之力。她一次性将全身的气血之力凝聚于枪尖，强行洞穿了一头土龙的身躯。
南宫馨的面色，开始变了。
“倒是我小瞧你们了啊。”
她的目光无比冰冷，本以为除掉那个女人之后，世间再无超越三品的武修，但没想到，眼前竟还有一个。
不，她的威胁，甚至比那个女人还要大！
她死死盯着琉璃与楚空澈二人。
诸神黄昏，绝不能再次发生！
第九头土龙，重新开始凝聚。但在这时，虚空突然撕裂开来，从中吹出的空间之力，打断了南宫馨重新凝聚第九头土龙。
“蝼蚁！”
南宫馨无比愤怒地盯着伤势修养好的桀，而桀，只是笑嘻嘻地朝她竖了一根中指。
【空间序列·虚空乱流】！
不，预知战况，提前打断她的技能，全是因为那个家伙。
南宫馨望向楚空澈的目光，开始弥漫着冰冷的杀意。脚下的大地不断有土壤飞出，在她的身上，构建出一具土黄色的铠甲。
但在这时，一声鸣奏奏响，南宫馨脑子一嗡，本在凝聚的铠甲重新化为土壤落下。
技能又被打断，令她更加愤怒地看着尚在重伤，却依旧强撑着身体对她使用控制技的老季。
【战争序列·战争鸣奏曲】！
她死死盯着楚空澈，阴寒着声音说道：“林奇，你真的把我惹火了。击败一次重伤状态的钱多多，很让你得意是吧？”
楚空澈没有说话，表情漠然地看着南宫馨。
“但是，因为他是重伤状态，所以你才能将他击败。你根本就不知道，神明有多强大！”
本面无表情的楚空澈，目光微变，他的心中莫名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。
南宫馨的面色突然变得苍白一片，这并不是伪装，因为她的气息也萎靡了下去。
但是，南宫馨突如其来的虚弱，并未给他人带来多少的喜悦，反而在众人的心头上，蒙上一片阴云。
第九头土龙瞬息凝聚而出，没有任何人来得及阻止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九头土龙互相缠绕。
“死吧！”
南宫馨以无比寒冷的声音，降下神罚。
这一刻，天地都黯然失色。
寂静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寂静到楚空澈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心跳声，而它很快就要消失。
【大地序列·九龙转灭】，号称大地序列最具杀伤力的群体攻击，一旦祭出，方圆千里内的一切，都会化为尘埃。
蓄力时间为五秒，但释放期间为霸体状态，不可打断。唯一阻止它的方法，只有在九龙汇聚前让它们无法凑齐九之数。
而南宫馨不惜消耗自身的神蕴，加速了九龙凝聚的速度。
死亡的局面，无法再挽回。
而这时，在这天地都失色的空间里，一柄血色的长枪从天穹降落，朝南宫馨刺去。
南宫馨神色剧变，从那柄长枪的身上，她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。
【大地序列·九龙转灭】释放期间不可移动，在死亡威胁面前，她不得不被迫选择自己中止。
她躲开了那柄血色的长枪，死死盯着天穹之上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。
一串由十三个迷你骷髅头构成的项链，从天穹落下，落在楚空澈的面前。
与此同时，远处的乾江传来一声龙吼，仿佛在预示着某种强大生灵的归来。
楚空澈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骨链，轻轻地触碰它一下。
万鬼天御……古籍中记载，它能汇聚众死灵的力量，创造出一道结界。但是，对于眼前的战局起不来多大的作用，说到底也只是个硬乌龟壳……等等，这是？
当他的手指触碰到万鬼天御后，属于它的使用方法，也自主传入他的脑中。
楚空澈呆滞地看着手中的万鬼天御，随后，他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向上疯狂扬起。
他紧紧地将万鬼天御抓在手中，心中那渴望战斗的欲望，犹如燎原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着。
两道黑色触手从虚空之中钻出，急速向在第一次神威面前侥幸未死的魏大叔和褚十章而去。
“相信我，我能弑神！”
在黑色触手接触到他们二人的身体后，传来这么一道意念。
躺在地上的褚十章远远瞟着楚空澈，弑神吗……
那么，便信你一次吧！
他缓缓闭上了双眼，任凭黑色触手侵蚀自己的身体。
楚空澈的身体微微下沉，一层灰色的铠甲在他的身躯上隐隐显现，最终成型。
【死亡序列·死亡之铠】！
这便是万鬼天御的第二种使用方法，能使用与自身建起链接的死灵的力量。
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，虽然还缺了点东西，不过也足够了。
毕竟对方，也只是个尚未恢复全部力量的神明而已。
“姓楚的，看看这！”
远处，红蜘蛛朝着楚空澈用力地挥手，而她的手上，紧紧握着一柄黑色的镰刀。
楚空澈神色一愣，随后嘴角疯狂向上扬起。
第三道黑色触手破虚空而出，融入红蜘蛛的体内。
身穿死亡之铠的他，手心之中再次凝聚出一柄黑色的镰刀。
【死亡序列·死亡之镰】
这样的话，就齐了。
他轻轻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黑色镰刀，凝视着眼前的南宫馨。
“那么，我们开始新的战斗吧。”
南宫馨微微眯起双眼，真是熟悉的搭配，但……
她的身上浮现出由大地土壤构成的重铠，冷冷说道：“一群蝼蚁的力量，依旧是蝼蚁！”
她右脚重重一踏，整个人飞速朝楚空澈冲去。
数之不清的拳影，不断地招呼在楚空澈的身上。
南宫世家，本就是武道世家。
但楚空澈早已预料到南宫馨会这么做。
他以各种死亡神术牵住南宫馨的动作，让她一身的武艺无法尽情发挥。
虽然这些从死灵那边借用的死亡神术并非是他的最佳搭配，但并无大碍，因为他主要的核心，只有【死亡序列·死亡之镰】与【死亡序列·死亡之铠】两个而已。
牺牲自身血量来换取强大防御能力的死亡之铠，和具有强大杀伤力，还附带吸血能力的死亡之镰，正好互补，是楚空澈……不，应该说是林奇的最强之矛与最强之盾。
南宫馨的内心，开始逐渐烦躁起来。
林奇并不擅长大范围的群伤，他最强的，便是这以战养战的打法。
一点一点地消耗敌人，慢慢地磨死是他一贯的战斗风格。也因此，在他因【序列之战】出名后，还被人戏称“磨王”。
正消耗着南宫馨的楚空澈，突然感觉对方的拳头上面传来的力量突然增大。
他不慎被打乱了打法，但还是以多年的经验补救回去。
“我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因为你消耗了两次神蕴，林奇，你的确是个游戏天才！”
神蕴，是神明的本源力量。一旦消耗，极难补回。平日里南宫馨根本就舍不得用，但今日却不惜用了两次，足以见她的杀意。
楚空澈眉头紧锁，这倒是个麻烦的地方。只有神明才能使用的东西吗？如果……我也能用就好了。
这个念头冒出，他体内突然涌上一股力量。手中的力道加大了几分，竟将南宫馨震退出去。
南宫馨神色惊疑不定，这是神蕴？但他明明还停留在第一阶梯……
她看到楚空澈身上不知何时缠绕着的黑气，神色剧变，高声喊道：“停下林奇！那是外神的力量，会污染你的神智！”
“污染？可是，我感觉自己很好啊。”
楚空澈轻轻舔了舔嘴角，战斗的欲火已经点燃，无法停歇。
他再次冲上前与南宫馨厮杀，逐渐沉迷于战斗之中，虽隐隐察觉到自己心中正有什么东西在失去，但……管他呢！
此时，在倒塌房屋的底下，一层碎裂的镜子上面，隐隐浮现出一行字。
【枷锁破碎，恶鬼脱困】
一次又一次被楚空澈逼退的南宫馨，不得不再次动用神蕴。但当她看见楚空澈身上的力量不减反增后，心神一颤，大骂不停。
虽然早就听闻这小子小时候被外神污染过，但这仿佛无穷无尽的神蕴，究竟是消耗了多少的力量？难不成，那个外神把自身全部的力量都用来污染他了吗！
她咬了咬牙，低沉着声音说道：“你赢了！”
她的身体融入大地之中，瞬息消失，甚至连一点气息都未留下。
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，神明……选择了逃跑？
桀笑嘻嘻地走上前，道：“恭喜少爷。”
“恭喜……什么？”
楚空澈的声音很冷漠，这让桀心中一慌。
但他还是强笑着说道：“击退神明可是一件大喜事。”
“但是，我还没打爽啊。”楚空澈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，脸上洋溢着无比灿烂的笑容，“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，直接横推大周好了。”
他的笑容满满都是少年的纯真，但却让所有人心中一寒。
原本血色的双瞳，不知何时蒙上了一片黑暗。
放出去的恶鬼，又怎么会轻易回去？
老季首先作出反应，他不顾重伤的身体，朝楚空澈斩出一刀，但这一刀，却被琉璃挡了下来。
“你在做什么！”
老季朝琉璃发出质问，但琉璃却只是冷冷回应道：“保护少爷，是我的职责。”
“你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，还是你熟悉的少爷吗！”
琉璃摇了摇头，道：“不管少爷变成什么样，他都是少爷。”
老季恨恨地咬了咬牙，这个愚忠的女人！
“小琉璃说的不错呢。”楚空澈将手臂搭在琉璃的肩膀上，笑眯眯地看着老季，“老季啊，你要不要也接受我的恩赐呢？”
老季的面色变得无比阴沉，这小子，难不成真彻底沦陷了？
然后，楚空澈轻轻摘下了万鬼天御。
蒙蔽眼瞳的黑暗退去，血色的双瞳重新展露世间。
老季神色一愣，惊道：“你一直都清醒着？”
楚空澈笑了笑，耸了耸肩膀，道：“差一点就沦陷了。它还试图让我遗忘掉某些东西，若是再沉迷下去的话，或许真的再也回不来了。”
他轻声叹息，幽幽道：“但有些事情，有些人，是无论如何，都不能遗忘的啊。”
恶鬼不会安定，除非以枷锁束缚。
一个死人，一个活人，是他这一生的枷锁。
至少，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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